我不喜欢总在一个地方设计建筑,我的作品遍布全球。我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而且乐在其中,我喜欢去了解一个全新的地方。
我不断的学习,也很喜欢研读各地的历史,我学会去欣赏各地的文化传统和历史。对我而言,这就是建筑学。我对未来没有太多的期待,理由不言而喻。
别忘了,我已经92岁了。我觉得我也不应该再感到难过,因为我没办法再做得更好了。
——贝聿铭
位于多哈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是贝聿铭先生博物馆设计的封山之作,也是集其大成之作。由方形和八角形白色石块相互叠加而成的立体主义建筑;几何级数在中央塔楼达到顶峰,贝聿铭笔下的这座建筑仿佛一尊隽永的雕塑。如果说卢浮宫东馆的设计开拓了现代建筑的设计语言与手法,那么伊斯兰艺术博物馆的设计则更上一层,找到了现代与传统、极简与繁复等等对立面中微妙的平衡点。
2008年11月22日,历时8年设计建造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Islamic Art )正式开幕。91岁高龄的建筑师,贝聿铭( Ieoh Ming Pei)在开幕式致辞。贝聿铭认为这个项目让他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项目从立项到设计完成,共历时4年。
“这是我接受手最难的项目之一,”贝聿铭说,“我觉得自己必须抓住伊斯兰建筑的精髓。而这一任务的难题在于伊斯兰文化内容多样,覆盖面从伊比利亚半岛到印度到莫卧儿王朝,甚至延伸到中国边疆。”在此期间,贝聿铭进行了一次为期6个月的伊斯兰世界建筑之旅。来深刻了解伊斯兰世界的建筑和历史传统。包括:西班牙科尔多瓦清真寺、阿尔汗布拉宫,倭马亚大清真寺、法塔赫布尔西格里城、赫巴要塞、伊本·图伦清真寺等。
春节环游西班牙考察项目:阿尔汗布拉宫、科尔多瓦清真寺
“在开罗的伊本·图伦清真寺(876-879)里寻觅的东西。它较晚期的一个附加部分——一个小小的净身池,三面由双层拱廊环绕,可以说是个近乎立体主义风格的作品,反映了从八边形到正方形,再由正方形到圆形的几何图形渐变。这种激烈极端的建筑风格在阳光下被注入了活力,呈现出变幻的光影和色彩。在伊本·图伦清真寺里,我终于找到了我所寻觅的伊斯兰建筑文化的精髓。”
经历了长时间的考察和构思之后,贝聿铭拿出了伊斯兰艺术博物馆的设计方案。伊斯兰艺术博物馆的最终造型,很明显和13世纪伊本·图伦清真寺中庭里高高穹顶的沙比(净身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不过贝聿铭的版本比开罗清真寺的水池要大得多。博物馆由一座5层的主楼、一座2层的翼楼及一个中央花园组成,主楼的结构棱角分明,层层加高,最终环绕在一个50麦克尔的中央拱顶周围。
由于卡塔尔的现代化进程,整个城市已经变得丰富多彩。贝聿铭在设计伊始,便希望为这个博物馆创造一个简洁的环境来凸显伊斯兰的唯美。卡塔尔的国王让贝聿铭在滨海大道的海岸线上随意选址。但贝聿铭却最终要求在波斯湾上创造一个人工半岛,半岛沿着四分之三的弧度修建,从而使建筑不完全面对波斯湾,而是被半岛所围合。更为重要的是,“C”形半岛阻隔了来自北方的高夫洋流(Golf Stream)对建筑的所带来的侵蚀。
为了机械设备和储存设施不被海水侵蚀和潮湿,博物馆大门被抬高,人们通过一条长长的坡道进入。因此人们的视线也被抬高,整个博物馆就展现在碧海蓝天之下,美轮美奂。贝聿铭在坡道的两旁栽种了棕榈树,利用队列来增强整个博物馆的纪念性。但是,棕榈喜温暖湿热气候,位于沙漠地带的卡塔尔并不适合棕榈的生长。贝聿铭在中东地区寻找棕榈,最后将沙特阿拉伯的棕榈移植了过来。可是长势依然达不到最初的设计效果。这成了贝聿铭在这个设计中一个小小的遗憾。
但那成排的棕榈树,甚至是小瀑布的流水声都在不知不觉中标明了一种气氛转场——从都市平淡无奇的环境到艺术和建筑相融合的殿堂之间的转场。这样设计的灵感,正是来自于伊斯兰花园中轴对称的布局、水道和天堂的寓意。
“从伊本·图伦清真寺里觅到的这种严谨和简洁,一直都是我设计中的灵感。我在多哈沙漠的骄阳中想要表现的,正是这种精髓。沙漠之光将建筑本身变幻成了光影的游戏。”
博物馆的基座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之上是两个不同角度的八角形的叠加,之后是十字形,最后则是圆形穹顶。通过不同形体的叠加使得这个巨大的博物馆变得轻盈,并且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呈现出丰富的表情。
贝聿铭选择一种乳白色的石材作为立面材料,石材来自法国勃艮第地区,非常重而且坚硬无比。不仅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石灰岩,而且还能耐住卡塔尔的高温与海水的侵蚀。
“参观者进入博物馆,迎面看到的是两个雄伟的双分楼梯,我设计的博物馆只有一扇大窗——高148英尺(45米),面向波斯湾。我必须承认,这又是我另外一个主观的处理,这种设计源自伊斯兰建筑风格给我的感受,那种一瞬间绽放出各种装饰元素的风格在大马士革倭马亚清真寺的庭院里能找到,在耶路撒冷圆顶清真寺(687-691)的内部也能找到。”
“我还特别偏爱埃及的中空金属作品。一个精致的不锈钢穹顶上的圆形设计是整个中心空间的高潮,在建筑各个表面投下不同花纹的光影。穹顶往下依次是几何图形的变幻,从圆形到八角形,再到正方形,最后到四个不同高度的三角板,形成中庭的支柱。”
许多伊斯兰建筑的长廊中都吊着很低的油灯,这给予了贝聿铭设计灵感。他将吊灯设计成环状来配合他的穹顶,同时希望大厅中的吊灯在近人的尺度上具有悬浮的效果。而且,环状的吊灯还装饰着繁密的伊斯兰图案。为了完成这样的创造,吊灯的设计和生产都是由制造国际空间站部件的工程师来完成。
博物馆的基座是方形,不断地旋转,向上延伸至圆形的穹顶。这样的形式便使贝聿铭遇到了一个古老的问题——如何将巨大圆形的穹顶重量分散到方形的平面之上。事实上,这样的问题,自中世纪开始便一直困扰着一代又一代建筑师。古代建筑师的做法便是使用拱券,通过叠涩的方式来完成平面形状的转变。但始终离不开厚重的承重墙来保证整个结构的稳定。
贝聿铭构思巧妙,他在伊斯兰建筑独有的蜂窝券的基础之上,设计了4根巨大的柱子。4根巨柱在不同高度上支撑着穹顶以抵消其侧推力。贝聿铭通过这样的不对称结构完成了方形到圆形的转换。贝聿铭将其成为花瓣型结构。
楼梯的第三级正位于穹顶中心之下,而穹顶中心下面的地板上配有精致的装饰图案,灵感来自于伊斯兰传统的交织图案,但仍不失现代风格。主楼梯轻盈的弧度让人不禁联想到贝聿铭在卢浮宫设计的螺旋楼梯。如果说卢浮宫金字塔的螺旋楼梯让人们能够看到宫殿外立面的全景以及地下的入口区;那么伊斯兰艺术博物馆向上弯曲的楼梯就让游客可以从不同角度去探索中庭的空间。
伊斯兰建筑总是与水的声音以及水的流动息息相关。著名的伊斯兰建筑中都有水流的痕迹,甚至水会流至人们的居室。贝聿铭在这座博物馆的庭院中设计了四方水池,池水的中央便矗立着他的凉亭,让人们聆听水流的声音。
这个花园,似乎更适合于较为凉爽的天气(夏天气温超过120华氏度),视野开阔,能将对面多哈新的市中心林立的大厦尽收眼底。中央凉亭不难让人联想到英格兰或苏州博物馆的茶亭。游人还可以从外部通过一条修长雅致的跨桥直接进入教育中心。
博物馆的室内设计由享有世界盛名的简·米歇尔·威尔莫特担当,展柜则由世界展柜的领军者「克里克尼泽菲德」负责供应。展厅面积为4225平米。展厅呈规律几何状,暗色基调但视野开阔,主材选用得是鲁若法亚木和斑岩。每个展厅都安放了许多沿墙的大型展柜。展厅中间是开放式的,这样公众可以零距离地欣赏展品。
贝聿铭对于博物馆最佳选址所花的心思,甚至不遗余力填海造陆作为地基,以及他对于“伊斯兰建筑文化精髓”的不懈追求,可以说都是他晚期作品中的特点。他似乎是在追寻一种不可能实现的完美——他自己建筑艺术的精髓。“